眼下的情勢很明顯。周月琦是肯定要趕人的, 沈清河又是一副全聽五公主吩咐的縱容態度，賀蓮兒根本沒有任何可乘之機。

而連同沈夢萱一起，趙家此刻站在這裏的共有三人, 可極為無奈的是，賀蓮兒卻是一個也拿不下來。

更重要的問題是，哪怕賀蓮兒真的有能耐將趙家三人穩住，也是無濟於事。單說周月琦這一關，她就過不去。

臉色變了又變，賀蓮兒不禁變得焦躁了起來。

在沈夢萱和趙夫人面前, 她的苦肉計有用, 只要多哭幾聲、再裝裝可憐，就肯定能順利在趙家留下來。可是在五公主面前, 她的計策根本不夠用。

該怎麽辦？她還能怎麽辦？

視線從沈夢萱身上轉移到趙夫人身上, 又從趙夫人身上轉回來, 賀蓮兒雙手微微握拳，心下甚是難安。

最終，賀蓮兒還是被送走了。不論她如何掙紮和哭喊，都沒能再一次打動沈夢萱和趙夫人的心。

再一次站在宰相府大門外, 賀蓮兒面色發白，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。

她應承過爹爹，一定會幫得上忙。未曾想, 她還是輸了。

眼看著賀蓮兒又一次被送回來, 宰相夫人氣的直接就一腳踢了過去：“蠢貨！宰相府養你這麽多年, 有什麽用？白白浪費宰相府的糧食和銀兩！真是個上不了臺面的賠錢貨！”

賀蓮兒沒有反抗, 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，任宰相夫人肆意打罵。

“算了，還是你自己跟你爹說去！”冷笑一聲，宰相夫人口吻譏諷，一眼也不想多看賀蓮兒。

賀蓮兒咬緊牙關，沈默不語。

宰相夫人也懶得理睬賀蓮兒，徑自離開。又不是她生的，她巴不得賀蓮兒處處犯錯，徹底被賀宰相厭棄，省得繼續留在宰相府礙她的眼。

賀蓮兒這一跪，就是大半天的功夫。待到賀宰相終於歸來，她已經跪的頭昏眼花，搖搖欲墜。

對賀蓮兒這個女兒，賀宰相並不怎麽看重。

此次若不是起心離間趙家和將軍府的關系，賀宰相不會想到啟用賀蓮兒。只可惜，賀蓮兒最終還是讓他失望了。

“爹爹對不起，女兒沒用。”不敢叫苦，也不敢喊累，賀蓮兒一臉愧疚的認起了錯。

賀宰相神色不明，卻也沒有如宰相夫人那般動輒打罵。只不過，他此時此刻的臉色很是陰沈，語氣也格外的冷冽：“你自己看著辦！”

聽著賀宰相這般言語，賀蓮兒非但沒有感覺到輕松，反而更加害怕了起來。

她在宰相府本就沒什麽地位。此次之後，只怕她越發沒有存在感了。而且拜五公主所賜，她的名聲已經被毀的差不多……

越想越覺得心涼，賀蓮兒委實不安又害怕，整個人都陷入了惶恐的狀態。

送走了賀蓮兒，趙曜終於長長的松了一口氣，忍不住就拿感激又崇拜的眼神看向了五公主。

朝中都在盛傳，五公主近日越發囂張，為人處事過於跋扈，委實不可取。更有甚者，直接在醞釀著聯名進諫，參五公主一本。

趙曜原本對五公主是沒有太大觀感的。只是簡單的覺得，這位五公主出身高貴，確實不好惹。但是接連兩次托五公主的福，趕走了賀家那位小姐，著實令趙曜徹底改觀。

幸虧今日五公主來了，否則，那位宰相府小姐還不定要在趙家攪和起怎樣的風浪來。

想到這裏，趙曜緊繃的臉色開始放松了下來。

“夢萱，你過來。”盡管賀蓮兒已經被送走，周月琦對沈夢萱的不滿依舊存在。

耷拉著頭乖乖跟在周月琦身後，沈夢萱沒有任何怨言的隨同一塊走向了側廳。

只有周月琦和沈夢萱在的側廳，周月琦徑自坐下，冷著臉盯著沈夢萱：“說，你做錯了什麽？”

沈夢萱動也不敢動的站在周月琦面前，小小聲的開始反省自己的錯誤：“不該太心軟，不該太相信人。”

“還有呢？”周月琦早就知道，有些事情，身在沈家是永遠也學不會的。是以在為沈家姑娘挑選親事的時候，她盡可能挑選了人口簡單的人家。

但是周月琦沒有想到的是，趙曜還沒開始犯錯誤，沈夢萱自己倒是傻傻往別人的套裏鉆了。

“不該不聽夫君的提醒和勸誡。”沈夢萱也不是真的就什麽也不知道。趙曜說要送賀蓮兒走的時候，她就已經意識到，她可能做錯了。

但是一想到賀蓮兒身上的傷，沈夢萱又實在狠不下心來。

所以在趙夫人說要留下賀蓮兒的時候，她也就順著趙夫人的話，表達了讚同和認可。

“繼續。”冷冷的視線鎖定沈夢萱，周月琦並不打算輕易揭過此事。

她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沈夢萱，也不可能隨時護著沈夢萱。現下她要教會沈夢萱的，是讓沈夢萱自己立起來。

即便是人口關系再簡單的府邸，沈夢萱亦然要自己學會怎麽過日子。再不然，繼續這般單純下去，以後只會遭遇更多的麻煩。

此般想著，周月琦已經在心下開始想著，等回到沈家，就將莊嬤嬤調去沈靈萱身邊，提早教教沈靈萱要怎樣當家。

“我……”說心裏話，沈夢萱從未在周月琦的身上感受過冰冷冷的壓抑。此時此刻站在周月琦的面前，她又是羞愧又是丟人，只覺得自己太笨了，都嫁人了還要麻煩公主嫂嫂來趙家為她收拾爛攤子。

“當時為你和靈萱說親的時候，我就提醒過你們，要多看、多想。”眼見沈夢萱急的快要哭了，周月琦卻是依然沒有放過她。趁著這次機會，周月琦一定要沈夢萱好好吸取教訓，“趙家是你自己選的，趙曜也是你自己挑的。當時所有人都問過你願不願意，是你自己點的頭，沒有人逼你，也沒有人勉強你。”

沈夢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，只是怏怏的點點頭。

“現下嫁來趙家，你應該學著怎樣當趙家的兒媳婦，而不是繼續做沈家的姑娘。”周月琦說到這裏，忽然就頓了一下，“雖然我自己做的並不好，但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。”

“不會不會。公主嫂嫂你很好，真的很好。是我做的不對，我錯了，我……”之前周月琦只是批評她，沈夢萱完全可以虛心接受。可聽到周月琦說自己做的不夠好，沈夢萱連忙擡起頭來，神色急切的擺手回道。

“本就是事實，無需遮掩。”周月琦是真的從不覺得自己是一位稱職的媳婦。在沈家，她從來都做的不夠好，也依舊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提高和改進。

此般說完，沒有再給沈夢萱開口的機會，周月琦認真的看向沈夢萱，說道：“趙曜一如我們的預期，很有擔當，也值得托付終身。你如若以後還是這般輕易同情心泛濫，那麽你從現下開始就做好心理準備，迎接趙曜三妻四妾的結果。”

“我不……”沈夢萱的臉色頃刻間就白了，連連搖頭，眼底生出的是真正的害怕和驚懼。

“這件事不是你想不想、或者願不願意的。你今日可以寬容大度的留下一個賀蓮兒，明日自然就輕而易舉的會接受第二個賀蓮兒，甚至是第三個、第四個。”周月琦說到這裏，勾了勾嘴角，“或許趙家應該感激你的寬容大度，幫他們改變了門風？日後趙曜也無需擔心開枝散葉，趙夫人肯定會很喜歡你這個嫡長媳的。”

明明周月琦的語氣並不冷冽，沈夢萱卻是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了冷意。

就好像從骨子裏生出了一股涼意，漸漸的蔓延至沈夢萱的全身上下，徹底讓她六神無主，失了言語。

“我今日說的話，你必須牢牢記住。是繼續寬容大度的幫趙曜擇妻納妾，還是多多收留幾個賀蓮兒，你自己看著辦。”周月琦說完就站起身，沒有再多看沈夢萱一眼，徑自離開。

沈夢萱整個人都僵硬住了，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
不得不說，周月琦的話，給了她太大的打擊，如同一盆冷水澆在她的頭上，將她那些過於天真的念頭都擊潰了。

這一刻，她忽然就想起了在公主嫂嫂嫁進沈家之前，大姐姐和二姐姐出嫁後的遭遇。還有三姐姐，三姐姐憑白被蹉跎了四年，就因著寧侯府的故意欺壓。

那時候的她，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曾無數次的害怕過，等到她出嫁，將會是怎樣的場景。她還常常暗自告誡自己，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，一定要盡職盡責，一定要……

可是，打從公主嫂嫂出面護住大姐姐和二姐姐，伴隨著三姐姐的順利出嫁，還有她可以肆意挑選自己喜歡的夫君這種種的轉變之後，她漸漸就放松了提防和戒備，自顧自開始隨心所欲起來。

賀蓮兒的真實目的和來意，她真的一丁點也不知道？並不是這樣。

她只是覺得，就算將賀蓮兒留在趙家，對她也不會有任何的影響。有公主嫂嫂在，賀蓮兒根本不敢怎樣，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。再說了，她很信任趙曜，趙曜絕對不是會見異思遷、三心二意的負心人……

說到底，還是她過於自信，也太過自大了。她變得有恃無恐，反而忽略了身邊的危險處境。

居安思危，難道不該是她時刻謹記的信條？她怎麽就突然變成了這般模樣呢？

望著五公主出來，等在外面的趙夫人連忙想要留客。

然而，周月琦並沒給她這樣的機會。

目不斜視的走過趙夫人身邊，周月琦頭也不回的徑自離開。

沈清河朝著趙曜微微頜首，當即跟上。

留下趙夫人又是擔心又是緊張，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。

“娘，你以後也幫忙看著點，別太容易被騙了。”趙曜提醒道。

趙夫人抿抿嘴，忍不住就長嘆一聲：“娘哪裏有惡意？實在是那位賀姑娘太過可憐了。那一身的傷，娘從未看過。”

“娘，我知道你沒有壞心，你只是單純的同情而已。但是這種事真的不能效仿，更加不能有一再有二。此次五公主沒有發難，可是下次呢？”趙曜很了解自家娘親的脾氣和性子。論起固執，趙夫人不妨多讓。可一旦有了五公主這麽一個由頭，想也知道趙夫人接下來會是怎樣的反應。

趙夫人果然被嚇住了。再沒有其他想法和念頭，也說不出半句賀蓮兒何其可憐的話語，只管認真的點了點頭，一臉的後怕，再三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般事情發生。

盡管是借用了五公主的名頭才徹底鎮壓住趙夫人，可趙曜絲毫沒有覺得不自在。反之，在以後的日子裏，倘若再有類似的狀況發生，他倒是完全不介意多搬用幾次五公主的名頭。

至此，面對著再度恢覆寧靜的府邸，趙曜徹底安下心來。

一回到將軍府，周月琦立刻將莊嬤嬤調去了沈靈萱的身邊。同時，也將沈夢萱在趙家的事情告知給了莊嬤嬤知曉。

莊嬤嬤了然點頭。不需要周月琦其他的吩咐和命令，立刻知曉該怎樣教導沈靈萱了。

沈家幾位姑娘，她或多或少都接觸過。比起身在太傅府的沈二姑娘，四姑娘和五姑娘確實太單純善良了些，也極易為人所利用，日後怕是後患無窮，稍有不慎就會遭難。

四姑娘已經出嫁，來不及管教。但是五姑娘還在府中，趁著出嫁前這段時日，倒是可以好好教教五姑娘。

沈清河則是直接去找了沈老夫人，當著沈二伯母的面，將趙府這次的事情說給了幾位長輩聽。

沈老夫人還未開口，沈二伯母直接傻了眼，驚呼出聲：“咱家夢萱莫不是個傻的？”

沈大伯母不由就笑出聲來：“哪有這樣說咱家姑娘的？夢萱只是太善良了些。”

“再善良也做不出這種事來啊！還鬧得姑爺親自找上清河，要咱們娘家人出面去將人趕出趙府。夢萱到底是怎麽想的？這種事情，換了誰家姑娘也做不出來啊！”沈二伯母的性子向來直接，又是自己的親生閨女，沒有任何避諱就嚷了起來。

她是怎麽也沒想到，沈夢萱居然能這般的傻。即便她是親娘，也忍不住想要多罵沈夢萱幾句。

“行了，既然這件事五公主已經出面代為解決，那便就此打住，以後都不要提了。”沈老夫人的臉色也不是很好，轉頭看向沈清河，“五公主於咱家的大恩，旁人先不說，你自己心裏得有數，可不能辜負了五公主。”

“孫兒記住了。”沈清河點點頭，認真回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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